迷途04 內容試閱 PART.2

Chapter 166　可能性

奧利弗下意識去摸口袋，差點把懷裡的三明治弄掉。他眼疾手快地將它們撈回懷裡，途中手指結結實實撞上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。

是他們組裡那位脾氣惡劣的貴族戰士。

倫納德正站在他面前，臉整個皺了起來，像看到了什麼髒東西。奧利弗額頭登時冒出一層冷汗，好在他撈三明治的時候沒用多少力氣，否則不小心把這位當胸擊退，事後就不好解釋了。

「抱歉。」他的歉意很是真誠。

看來校醫院的技術不錯，倫納德看上去沒有任何虛弱或疲勞的樣子。他只是冷冷地站著，手裡捏著一張羊皮紙條。

「你擋到路了。」倫納德翻翻眼皮，很不客氣地開口。

奧利弗摟緊那幾個三明治，震驚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，隨即有了個可怕的猜想。「……你要押風滾草？」

太過吃驚，他甚至忘了讓開。

「跟你沒關係。讓開，逃兵。」似乎將這行為當成了挑釁。倫納德沒好氣地提高聲音，眼看就要伸手去推奧利弗。

注意到這邊的小小衝突，埃爾默飛快地將餐盤放在指定位置，大步走了過來。「怎麼了？」他故意問得格外大聲。

倫納德掃了眼埃爾默，表情迅速緩和下來，看起來對這位勇敢的後勤印象很是不錯。

「我要押注，這傢伙賴著不走。」倫納德隨便地指指奧利弗，「這是你的室友吧？他到底有什麼毛病？」

「誤會。」奧利弗的語速極快，他迅速挪了幾步，給倫納德騰出空間。「沒有惡意，我也打算押風滾草。」

埃爾默無言地看向奧利弗，滿臉寫著「你剛剛連這是什麼都不知道」。但他體貼地沒有拆穿對方。

「哦。」倫納德將羊皮紙條投進銅盒，露出一個冷笑。「那你一定對他們頗有研究，他們第二個任務是什麼？」

「尋找梅羅蒂．德萊尼，文森鎮的青鳥事件。」奧利弗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
其餘兩人臉上露出了不同程度的驚異，只不過倫納德掩飾得更好一些。貴族戰士原本指望戳穿對方的謊話，讓對方出個小小的洋相，結果這個鄉下小子似乎不像他外表表現得那樣一無所知。

「這裡的輪盤要多久才能出結果？」奧利弗趁熱打鐵。

「下次任務結果被正式登記後，其間你可以押注任何事情。不單單是任務，重大事件或隊伍改組之類都可以……你真的要押注嗎，奧利弗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，一旦押錯，錢絕對不會退回來。」

「嗯。」奧利弗摩挲著懷裡的三明治，他看了埃爾默一眼，心裡有了個主意。「我知道，今天只是隨便看看。我碰巧對那支隊伍比較了解而已。」

「我還以為你真的打算跟他賭氣下注。」埃爾默看上去心有餘悸。「倫納德……唉，其實他的人不差，就是脾氣有點暴躁，你別往心裡去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奧利弗口氣十分冷靜。「而且我也沒有錢。」

「……」

埃爾默決定對這個答案保持沉默。

傍晚兩人回到宿舍。奧利弗將三明治放在床頭，一陣綿軟無力的叩門聲響起。

兩人對視一眼，奧利弗先一步起身開門。

尼莫面色蒼白地挪了進來。他朝埃爾默的方向點點頭，隨後一把抱住了奧利弗，甚至將鼻子埋進奧利弗的肩頸，來了個深呼吸。

奧利弗有點迷茫，不過他還是伸出手，輕輕拍了拍尼莫的背。

「我出去散個步。」見尼莫狀態有點不對勁，埃爾默率先做出表示。

「怎麼了？」奧利弗給了自己室友一個感激的眼神，隨後又安撫性地拍著戀人的脊背。

「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打壞消息，你先聽哪個？」在奧利弗頸窩又來了個深呼吸後，尼莫終於將頭抬起來。

「好消息。」奧利弗沒有片刻猶豫。

「好消息是我的蹺課意義重大，我的確發現了很多──」

奧利弗鼓勵地看著尼莫。

「──很多壞消息。」尼莫的表情有點悲壯的意思，「現在我可以說壞消息了吧？」

「……」

一個小時後。

「你們的膽量變大了。」傑西．狄倫感嘆道，嘴裡還叼著一條肉乾。「居然敢在克萊門學院內部用影像聯繫我。我瞧瞧這背景……這是哪裡的雜物櫃？哎喲，這姿勢，不錯不錯。」

「而你們在伊薩梅爾大迷宮。」尼莫沒有理會傑西的廢話，他艱難地挪挪腿，正擠在他身邊的奧利弗忙做了個深呼吸。「通訊水晶無法多線聯通，我們只能這麼做。」

「是啊，我總不能自己躲起來。」安的聲音從通訊水晶中傳來。「萬一被發現，這兩個小子還能藉口找地方親熱，我一個人躲著算什麼事。」

「好吧，好吧。」傑西啃著肉乾，「怎麼，這是要來個隊內會議？艾德，艾德──快過來。」

他們的預算有限，只買了最便宜的影像水晶。小小的水晶球還不如雞蛋大，騎士長看起來不太情願，但還是靠了過來。

艾德里安的臉剛出現在尼莫的視野範圍內，傑西便偏了偏頭，極為自然地在對方的面頰上來了個輕吻。

前任審判騎士長一臉麻木，他伸出手，平靜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：「出事了？」

奧利弗差點忘記自己正窩在雜物櫃裡，他打了個幅度特別大的哆嗦，整個雜物櫃不妙地晃了晃，落下一大堆塵灰。

「啊……哦。」尼莫的表情十分複雜，他輕咳兩聲。「奧利，你來。」

「總而言之，戴拉萊涅恩在學院內部，而且他已經開始懷疑風滾草。」奧利弗好不容易才找回相對平靜的表情。「現在因為各種原因，他打算把尼莫抓去當助手。尼莫已經修改過他的記憶了，再來第二次暴露的風險很高。我們打算在這個週末利用迷宮重置假裝被困，在迷宮裡躲一段時間，你們目前在迷宮的哪個位置？」

「中心。」傑西撓撓臉，「這會開晚了。」

「……」

奧利弗不知道作何評價，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，他簡直要懷疑這兩個人直接從迷宮上方空降。風滾草的團長表情頗為微妙地看向自家戀人，然後發現尼莫臉上沒有半點意外之情。

「不過這不妨礙你們進來。」傑西繼續道，「迷宮中心有個單向傳送陣，可以直接傳送回克萊門大教堂，很方便逃跑。中心附近的生物實力還有點看頭──託它們的福，這裡的監視鬆懈很多，也非常適合休閒野營。」金髮青年將話頭停住片刻，笑容意味深長起來。「以兩位的實力，來到中心肯定不成問題。需要我單獨為兩位搭個房間嗎？至於我們親愛的薩維奇小姐──」

「我有自己的辦法，你們儘管行動。」安充滿狐疑的聲音從通訊水晶中傳來，「剛才那聲響動怎麼回事？狄倫那個混球又做了什麼？」

「狄倫這個混球正在聽著呢。」傑西的聲音立刻委屈起來，「您真傷人。」

「總之就這麼說定了。」奧利弗艱難地吸了口氣，差點被灰塵嗆得咳嗽起來。「我們在週末進入迷宮後會和你們聯絡，眼下一起行動比較好。」

「唉，我和艾德的兩人世界──」

奧利弗面無表情地切斷了影像連接。他抿抿嘴，嚴肅地望向尼莫。

「我想我做好準備了，告訴我吧，尼莫……傑西．狄倫到底是什麼？」

根據安的說法，伊薩梅爾大迷宮絕對是地表最凶險的地方之一。在教皇面前滴水不漏成功脫身，甚至不到半天就抵達迷宮中心，傑西．狄倫已經徹底脫離了正常意義上的強者範疇。

奧利弗有個極為不妙的猜想。「他該不會也是你創造出來的──」

「不不不。」尼莫連忙否認，試圖維護自己的尊嚴。「只不過……呃，你確定要現在知道嗎？」

「確定。」

尼莫呼了口氣，將嘴唇貼上對方的耳郭，輕輕吐出一句話。

奧利弗的臉瞬間變得鐵青，而後迅速轉為慘白。他停住呼吸，直到差點把自己憋暈，發了足夠久的呆後。奧利弗終於再次將臉轉向尼莫。

「……我現在辭去團長的職位還來得及嗎？」

另一位團長身邊的氣氛則沒有這麼輕鬆了。

戈德溫．洛佩茲翻著堆積如山的資料，無數光屏懸浮在房間內，文字和圖片在其上緩緩浮動。

他在接受委託之前就調查過奧利弗．拉蒙的事情，這次的委託人又是克萊門皇家軍事學院的教授。克萊門學院向來對黑章們很有興趣，將其視為極好的研究對象，克萊門的教授被某支黑章隊伍吸引並不稀奇。更何況對方提供了極為有利的線索，戈德溫原以為任務不會多難。

可是奧利弗．拉蒙突然從一條呆頭呆腦的彈塗魚變成了滑膩的毒蛇。他的力量變得怪異，蹤跡消失得極為漂亮，而且在第一時間就得知了他不該得知的地平線動向。

直到現在，戈德溫仍舊未能取得任何有效資訊。他第一時間監視了所有風滾草可能躲藏的地方，中大型城市裡也埋下眼線，可惜只得到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無用情報。他只能給那位雇主提供詳盡的背景調查，甚至連奧利弗．拉蒙極有可能是弗林特．洛佩茲兒子這件事，他都沒有刻意隱瞞。

但這掩蓋不了地平線的調查行動後繼無力的事實。

是自己小看了這位堂弟嗎？

戈德溫仰起頭，活動了一下肩頸，表情越發嚴肅。在處理凱萊布的女巫事件時，拉蒙的表現雖然離經叛道，但也不至於讓自己正式警惕起來。而現在，他不得不把那個名字正式加入地平線最值得警惕的敵人名單中。

「團長。」地平線副團長維克多推門而入。「萊特小姐帶領分隊完成了任務，打算近期返回。」

「給她派個新任務，拖住她。」戈德溫聲音平板地答道，「黛比是個好女孩，我不希望她面對這些。」

「了解。」戰士點點頭。「還有另一件事，艾爾德里克殿下邀您做客。」

「不去。」戈德溫按住太陽穴，「幫我回絕。」

「可是他畢竟是您名義上的……」

「安娜貝爾殿下的女兒才十六歲。」戈德溫的聲音變得冰冷，「就算他事先定下這個婚約，在她成年之前，我絕對不會見她。就這麼告訴艾爾德里克．阿拉斯泰爾。」

「我明白，團長。」維克多聳聳肩，「您有要給黛麗婭的口信嗎？無論怎麼說，她的確是您的未婚妻。」

「告訴她不用顧忌我，愛上別人沒關係，公開擁有情人也無所謂。」戈德溫閉上雙眼，「我想我們都清楚那個婚約的真正價值在哪裡。」

「還有上次說到的那個問題。」高大的戰士用和身材不符的音量輕聲提醒道，「黛麗婭殿下想去克萊門學院學習。儘管艾爾德里克殿下是她的舅舅，可是按照規定，她還是需要您的許可。」

「不行。」戈德溫更用力地揉著額角。「至少現在不行。如果我沒猜錯，那裡最近會出不小的亂子……等等。」

戈德溫蹙起眉，他從堆積成山的羊皮紙卷中抽出兩張，眉頭越擰越緊。

克萊門皇家軍事學院，他之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地方。嚴密的入學控制，高昂的學費，無論哪樣都讓他下意識否決掉這個可能性。但若從金額方面入手，的確有一點值得懷疑……

剛從凋零城堡逃出的殺手，馳名地下世界的「桑丘的灰狐」，就那樣被人輕描淡寫地幹掉，而巨額懸賞則被匿名領走。風滾草的隊伍帳戶沒有明顯的資金流動，他之前將它作為無關緊要的情報忽略了過去。但如果這筆錢壓根沒有進入隊伍帳戶，似乎也不是說不通。

如果從這個角度思考……灰狐真的死去了嗎？被上繳的只有血衣和武器，沒有殘肢或頭顱。這樣的確也符合規定，只要灰狐不再出現，「死亡事實」就是成立的。

是了，能探到地平線的行動風聲，從地下世界入手也不失為一種辦法。灰狐或許和風滾草達成了某種協議，為他們提供資金和情報。雖然不清楚風滾草能為灰狐提供什麼報酬，但這的確是一個符合邏輯的可能性。

假設風滾草有了這筆巨額資金，如果風滾草的領袖換成自己，自己會怎麼隱藏呢？

「幫我加個請求。」戈德溫握緊手中的羊皮紙。「我需要阿拉斯泰爾家的許可──進入克萊門皇家軍事學院調查的許可。」

——《迷途04》試閱Part.2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