末日快樂05 內容試閱 PART.1

阮閑的神經都快繃斷了。
他可不會自大到認為主腦是個在分心狀態下還能成功應付的敵人。要是他在這漏了餡，他們兩個雖說不至於被輕易幹掉，但在被敵人完全包圍的情況下，Ｓ型初始機的底牌很可能會暴露。更糟的是，他們會立刻喪失原本就不多的情報優勢。
他收緊雙臂，儘量抱緊懷裡的主腦版唐亦步，並將下巴放在對方肩膀上。他一手溫柔地按住對方後頸，好確定主腦不至於突然回頭看。
阮閑本人則死死盯住面前的玻璃窗。
如同從海面緩緩浮出的海獺，唐亦步一臉肅穆地緩緩冒頭，再次回到了他的視野內。阮閑恨不得把他按回去，可惜時間有限，他不敢抱面前的仿冒品太久。
唐亦步八成掌握了監控的視角問題，可哪怕監視器不會第一時間發現唐亦步，肯定也有不少正對著自己。阮閑連口型都不敢比，只得暗暗使了個眼色，隨後快速回歸狀態、應付主腦。
可唐亦步雙手扒住玻璃窗的邊緣，繼續一臉嚴肅地黏在窗外，打定主意要看這場戲。那仿生人甚至挪了挪位置，找了個更好的角度，好看清楚阮閑的口型。
阮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。
「你聽我說。」他「深情」地對主腦說道，一副虛弱的模樣，語速極快。「我被扔進夢境了，主腦試圖擊垮我的精神。我現在還有點混亂……但是我從那些記錄裡翻出了能夠增幅刺殺機器力量的情報。」
「你心跳得很快。」主腦版唐亦步歎了口氣，沒有挪動槍口。「我們還有點時間，你可以先放鬆半分鐘，阮先生。」
廢話，他的心臟都快彈出喉嚨了──
窗外的唐亦步由雙手扒窗改成了單手扒窗，他用空出的手摸出一包冒著果香的包裹，正朝自己邀功似地晃動。而鐵珠子抓住了這個機會，它掙脫網袋，邁著小腿爬到唐亦步頭上，和那仿生人一起積極圍觀。
天知道這裡是幾樓，阮閑暗暗在心裡發誓。等他離開這個鬼地方，絕對要把窗外那兩個玩意揍一頓。
「非法記憶操作師間流行著固定的範本，其中有幾份在世界範圍內都很受歡迎。他們沒有用登記機器操作，官方層面沒有太詳盡的記錄。」
阮閑一臉悲情和解脫。
「為了交易那些記憶資料，他們自己弄出了一套規避主腦監視的奇特演算法。我還記得其中幾個架構，我這就口述給你……」
儘管理由是他隨便找的，但真實性毋庸置疑。只要將刺殺機械的存在暴露出去，就足以讓主腦上鉤了。橫豎它本來就沒打算現在就處死自己，見自己這副「深情」的模樣，阮閑不相信它能忍住多敲點情報的衝動。
畢竟某種意義上，它算是和唐亦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
果然，主腦露出了些掙扎的模樣。
「我明白。」阮閑苦笑，「就算我不會背叛你，主腦早晚也會找辦法弄出我腦子裡的訊息。這樣吧，亦步。再給我一點時間，至少讓我多從這裡打探點消息出來。」
他抓住面前「唐亦步」的雙手，誠懇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。
「我的能力還有點用，主腦不會一下子來硬的。我會先假意順從，拖拖時間，多打聽點事情。等它出現這方面的苗頭，你再動手……好不好？」
阮閑用盡全力偽裝自己──一旦成功，他能爭取到一段相對平穩的時間。主腦會假扮唐亦步套更多阮教授方面的資訊，自己也會有選擇地給出實情。只要拖得時間夠長，能接觸到外界，自己就能繼續下一步計畫。
他抓緊主腦的手，雙手微微顫抖，眼裡的堅定和希望倒不是偽裝出來的。主腦偽裝的唐亦步保持沉默，很難看出它在想什麼。
窗外的唐亦步表情越發僵硬。他瞄了眼房內兩人緊握的雙手，單手從小布包裡撕了塊柿餅，不滿地咀嚼起來。
「……好。」主腦版唐亦步做了個深呼吸，前傾身體，眼看要吻上阮閑的額頭。「真奇妙，我也想多見你幾面。你真的是我見過最特殊的人類，阮先生。」
窗外唐亦步高速咀嚼柿餅，臉頰微微鼓起。
阮閑後背冒起一片雞皮疙瘩。確實很奇妙，他想。自己全身心都在抗拒這個親昵的舉動，就算對方有著和唐亦步一模一樣的臉。像是他的身體在這一秒變直了。
好在液體槽裡的混合液打濕了他的皮膚，讓他的冷汗不至於太明顯。
「我會再來見你的。」主腦版唐亦步對他點了點頭。「他們現在約莫已經發現你醒過來了……待會等人過來，你只要表達自己的崩潰就好，他們會按照精神崩潰引起的軀體掙扎來處理。」
「嗯。」阮閑朝主腦笑了笑，面部肌肉有點抽搐。
希望主腦能留點時間給他，好讓他和唐亦步交流交流，他想。
唐亦步應該確信他不會認錯人，那麼他肯定知道這些只是逢場作戲。但他們面對的終歸是主腦，而一切才剛剛開始。唐亦步不可能沒事過來散步，阮閑知道他想要什麼──那仿生人絕對是來打聽計畫的。
可惜眼下他們根本無法順暢交流。
見狀況穩定，窗外的唐亦步終於開始快速比口型，小聲地碎念問題。而主腦也不是容易打發的對象──房間內的「唐亦步」剛剛站起身，阮閑便聽到了不遠處的嗡嗡警報。
MUL-01當真連個針縫都不願意留。
「我得走了。」主腦版唐亦步表示，「我會再來看你的，阮先生。」
而窗外那位倒楣蛋顯然也逃不過這一劫。這警報顯然是來真的，巡邏機械大軍正在逼近。他的NUL-00朝他遺憾地撇撇嘴，再次順著玻璃滑下，離開了阮閑的視野。
阮閑一個人坐在溫暖的液體槽中，心情極其複雜。
他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。
好消息很簡單，他勉勉強強撐過了這次交鋒，不至於被主腦一槍擊中胸口，再慘烈地暴露身分。壞消息也很簡單──
他的NUL-00似乎出了點毛病。
在那短暫的數秒之內，阮閑本以為唐亦步會做出些警告，或者對自己擅自行動表示不滿。哪想那仿生人嚼完一片柿餅，將剩下的放回口袋，口型格外清晰。
「我戀愛了。」
唐亦步嚴肅地表示，鐵珠子也在逐漸逼近的警報裡嚴肅地嘎了聲。
「阮先生，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？你認為我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？我想要儘量詳盡的資料參考──」
人生頭一回，阮閑恨不得主腦的巡邏機械來得再快點。

——《末日快樂05》試閱Part.1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