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婚皇后03

Chapter 21　離婚前夜

一見到倒在窗臺上的鳥有著金色羽毛，我立刻失聲大喊：
「不行！」
我連忙將Queen抱進室內，然後緊緊關上窗戶。雖然一想到射傷Queen的凶手還站在外面，就讓我非常憤怒，但眼前最重要的是治療Queen的傷。我把窗簾拉上，將Queen抱到床上安置。
死了嗎？不！Queen，你沒死對吧？
我摸著Queen的脖子和胸口，幸好牠還有呼吸。為了安全起見，我把耳朵貼到牠的胸前再次確認，一聽見其中傳來的強烈心跳，我的雙眼不由得盈滿淚水。
忽然，一片巨大的翅膀覆上我的頭。鳥兒的懷抱非常溫暖，我的眼眶再度泛紅，鼻子發酸，眼淚一串串落下。
我抬頭看了看Queen，而Queen的眼睛瞇成一條線，那雙紫色的眼眸也正看著我。牠這副有別於平時的無力模樣，讓我心口揪疼。
「Queen……你別死。」
──咕。
不對，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。我連忙起身去拿急救箱，取出瘡傷軟膏、紗布和繃帶，接著從起居室拿來一瓶紅酒，並把門反鎖。
我回到Queen身旁，Queen的雙眼無力地緩緩眨動，但每次對上我的視線，便會像微笑般瞇起。這樣的牠更讓我心疼了，彷彿有什麼銳物不斷戳刺我的心窩。
「你會沒事的。」
我刻意保持微笑，眼淚卻無法抑制地一直往下掉。
不能再哭了，得趕快替Queen療傷才行。
我放下紅酒瓶，用手背迅速抹掉眼淚。剛放下手臂，卻看到Queen正努力伸出自己的腳，全身亂動著。
「腳很痛嗎？」
我嚇得連忙彎下腰查看，但Queen的腿看起來並無大礙。為了確保沒有遺漏之處，我再次留心查看，Queen卻又開始晃動牠的腳。
「啊！」我這時才看到Queen腳上綁的那封信，「我知道了。」
把信取下來後，我放到了床頭櫃上。
──！
見到我沒有立刻讀信，Queen的雙眼大睜，似乎震驚不已……
「現在你比較重要，我先處理你的傷口。」
對我來說，Queen就跟海因里一樣，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，所以比起海因里的信，現在更重要的是Queen的健康。
「讓我看看。」
我掀開Queen的羽毛，仔細檢查中箭的部位。
「啊！」
跟我擔心的狀況不一樣，箭只是插進了厚重的鳥羽之間。
「這樣應該沒事。」
看到Queen倒在窗邊，我還以為牠受了很重的傷。幸好箭矢雖然有刺進肉中，但只有尖端的一小部分，並沒有整支貫穿。
「嚇壞我了。」
──？
看來Queen只是因為長途飛行的疲累，加上被箭攻擊時受到驚嚇，才會倒在窗邊。不過還是有受到一些皮肉傷，所以我掀起羽毛，倒了點紅酒上去。
我將羽毛一根根分開，一倒上紅酒，Queen的雙腳又開始亂動。不知道是不是覺得癢，牠的眼睛瞪大，像是想要逃跑，我只好一隻手抓住牠的腳，再用身體固定住牠，動彈不得的Queen眼睛骨碌碌地轉動。
「可能會有一點刺痛，你忍一下。」
用紅酒消毒完後，我拿起紗布拭乾傷口，然後塗上藥膏。我怕Queen會痛，還特意在藥膏上輕輕地吹了幾口氣，結果Queen的腳又開始亂動，眼睛再度睜大。
「很痛嗎？」
──……
「就快好了。」
我以指尖輕撫Queen的臉，Queen這才安靜下來，眼神看起來相當放鬆。我在牠的鼻喙上輕輕一吻，接著用繃帶完成剩下的包紮。不知道是不是繃帶不習慣，Queen以屁股坐在床上的奇怪姿勢，輕輕擺動纏繞繃帶的那側翅膀。
「時隔這麼久再見到你真好，Queen。」
這副模樣真的太可愛了，我不禁又在牠的額上落下一吻，然後就拿起海因里送來的信攤開。
我已來到近處，希望能和您見一面。
請您明天來一趟艾勒奇公爵的客居，任何時間都可以。
信上的內容著實讓我吃一驚，我還以為海因里頂多回覆「狀況已了解」之類的，沒想到他本人竟然直接過來了？而且這次又是約在艾勒奇公爵那裡，難道是比起宮裡其他地方，艾勒奇公爵的房間比較好偷偷潛入嗎？
他到底要怎麼進入南宮？喬裝潛入？不，重點是海因里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，怎麼會這麼快就到了？
自從阿勒提那副團長回到宮裡，也才過了幾小時。從阿勒提那手中接過信的法樂昂侯爵，還得再轉交到海因里手上，他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抵達？

「你說有隻信鳥飛進了皇后的房間？！」
聽到部下報告一隻巨大金鳥飛進了皇后寢居的窗戶，索本修的眉間微蹙。
「是的，陛下。」
受命守在皇后宮殿附近的弓箭手立刻回應。
索本修嘆了口氣。皇后已經見過大神官，想必也得知他提出了離婚申請。沒想到這種時候，她居然還有心思聯繫那個花花公子，這令索本修十分不悅。
難道說死一兩隻鳥也沒關係，那兩人無論如何就是要通信嗎？
索本修越想越惱怒，反覆握拳，試圖緩和粗重的呼吸。只是，之前皇后以為藍鳥死去而昏厥的畫面突然浮上心頭，再加上離婚的日子近在眼前，皇后應該正飽受衝擊，索本修現在實在沒有勇氣面對她，也沒有心力再去和她吵架。
「算了，就這樣吧。」索本修沉痛地下令。
「是，陛下。」
「還有，之後也不需要再射下飛向皇后寢居的鳥了。」
「是，陛下。」
弓箭手離開後，索本修再度嘆氣，搖鈴讓侍從拿一瓶最烈的酒來。烈酒送來後，索本修把酒杯倒滿，一飲而盡。

隔天一早，我醒來一看，發現Queen蜷縮著睡在我身旁特意空出的一小塊地方。
以往怎麼哄牠在床上休息，Queen總是會趁我睡著時飛走。這次可能是因為牠大老遠趕路飛來，又中箭受驚，才會睡得這麼沉吧？
「你怎麼縮著身子睡覺呀？」
可愛的模樣讓我忍不住伸手摸摸牠的頭，Queen的眼睛緩緩睜開，朝我看來。見到那雙美麗的紫眸，我瞬間想起了海因里。
海因里……現在是不是正在艾勒奇公爵那邊呢？
我親了親Queen的胸膛，從床上起身。
「天吶，是Queen？」
進入寢室準備服侍我的愛莉莎伯爵夫人，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Queen。她驚訝地睜大雙眼，在看到翅膀上的繃帶後，以更加驚訝的眼神看向我。
「請幫我保密。」
Queen似乎也認得愛莉莎伯爵夫人，牠舉起一邊翅膀，打招呼般揮了揮後，又疲倦地翻身躺下。愛莉莎伯爵夫人看著這樣的Queen，笑著答應保密。
就在我簡單梳洗完畢，由愛莉莎伯爵夫人協助著裝時，索本修的侍從來訪。等我穿好衣服來到起居室，只見侍從一臉抱歉地向我說：
「皇后陛下，皇帝陛下召開了緊急國情會議。」
「……」
「且皇帝陛下要求皇后陛下務必出席。」
聽完侍從的來意，一旁的愛莉莎伯爵夫人不禁輕顫一下。
「好，我知道了。」
我鎮定地示意侍從退下，內心卻一點也不平靜，精神也有些恍惚。
真的就近在眼前了呢，離婚這件事。
無論我做了再多心理準備，依然無法輕鬆看待，只覺得口乾舌燥，腹部隱隱作痛。我完美的偽裝似乎開始崩塌，連食物的氣味都讓我感到噁心。
侍女們將早膳端上茶几，布置好餐具後，走到我身邊勸告道：
「您千萬別去，皇后陛下。」
「我去轉告您身體不適。」
「皇后陛下何必要去參加那種會議？！」
她們都知道索本修緊急召開會議，是為了宣告準備與我離婚的事，所以一個個都面露擔憂。有些人怒氣沖沖，有些人在哭，有些人則是暴跳如雷。但是……
「沒事的，就算我不出席會議，離婚還是不可避免。」
既然最終都是一樣的結局，那我還是親自去看看過程究竟會如何比較好，而且我也想確認索本修的態度。
之前他私下答應菈絲塔要與我離婚的隔天，倒是滿臉抱歉的模樣，還對我非常體貼。那麼公開離婚這件事情後，不知道又會擺出怎樣的姿態。
會是一臉厭煩，像是迫不及待要擺脫吸血蟲？還是會念起舊情，對我感到抱歉？無論哪一種，他心中應該多少會有罪惡感，而我就是想親眼看看，他在見到我後被那股強烈罪惡感吞沒的模樣。
有些戀人分開時會祝彼此幸福，但那是在好聚好散的前提下。我可是單方面被要求離婚的人，難道還有必要去顧慮他的心情？當然沒有。
「我得換一套衣服了。」
在一片沉默中，我請愛莉莎伯爵夫人幫我換下身上這套藍色禮服，改穿一套素淨無花紋的白色禮服。藉由不同衣裝，可以展現不會被擊潰的氣勢，或是勾起索本修的罪惡感，而我選擇了後者。最後在刻意將頭髮鬆散綁起後，我便動身前往緊急國情會議。
開會地點在謁見室，我來到門前，站在大門兩旁的騎士根本不敢直視我的眼睛，低著頭迅速為我開門。
我一進門，身上立刻集中了在場所有貴族及官員的目光，每個人的神情都毫無掩飾。整間謁見室籠罩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，安靜到彷彿落針可聞，而索本修正坐在盡頭那對並排皇座上看著我。
我挺直背脊，緩緩走向空置的后座，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、什麼消息也沒聽到，神色自若地坐到索本修身旁，不動聲色地觀察周遭的狀況。索本修的坐立難安隱隱傳來，我能從餘光中見到他膝上的十指不住移動。
「……皇后。」
過了好一段時間，索本修才出聲喚我，而我這時候才好好轉過頭去，正臉看向他。一對上視線，他立即一臉尷尬地向我道歉。
「很抱歉，但我絕對──」
「道歉就不必了。」
「？」
「我不打算原諒您，所以陛下也就省省吧。」
「皇后，我……」
索本修像是想解釋什麼，謁見室大門卻突然打開，他只好閉上嘴。我的目光放空，片刻後才看向開啟的大門。走進來的正是大神官，謁見室內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。
大神官一臉不滿地朝我們走來，而在場的貴族面面相覷，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接著，索本修從皇座上起身，下方的貴族見狀立即一齊行禮。索本修擺手示意眾人起身，以低沉的嗓音宣告。
「朕決定要和娜菲爾皇后離婚。」
這件事在大神官分別和我與索本修會談後，大家應該都猜到一二了，但這些貴族依然倒吸一口氣，彷彿對此一無所知。議論紛紛的聲音有如野火燎原，蔓延整座謁見室。
「皇帝陛下，請您務必再三斟酌。」
「皇帝陛下，這萬萬不可啊！」
「皇帝陛下……」
勸阻聲此起彼落，內容都大同小異。我盡可能面不改色，靜靜觀察眼前的一切。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宣告離婚之事，即使再如何做好準備，也依然令人難堪。但我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顯露，這是我唯一能保住自尊的方式。
「此事我心意已決。」
索本修一句話，便止住了眾多貴族的勸諫。接下來的會議是怎麼進行到結束，我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，只記得離婚訴訟很快就會召開。雖說是訴訟，但其實並不會經過任何審判。第一次的離婚訴訟，只會有大神官、我和索本修列席，並在為見證而聚集的貴族面前，詢問我是否同意離婚而已。

會議一結束，周遭便投來許多同情的目光，我努力無視這一切，刻意用與平時相同的速度走出謁見室。
但我才跨出大門，偏偏就見到了菈絲塔。不遠處的她一如往常地躲在柱子後方，只探出上半身偷偷往我這邊看。我們一對上視線，菈絲塔便一臉同情地迅速走到我面前。
「陛下真的太過分了，居然這麼公開地……」
她的表情從同情變成一臉難過，幾乎是一邊啜泣一邊繼續說著。
「雖然皇后陛下討厭菈絲塔，但菈絲塔並不討厭皇后陛下，就算皇后陛下不在了，菈絲塔也會記得皇后陛下的。」
她的這種態度，彷彿我不是準備離婚，而是即將被送去處刑。雖然我非常不滿，但事到如今，繼續和她牽扯不休也只是浪費時間。
「妳不用記住我也沒關係。」
我毫不留情地說完，便逕自向庭院走去。

海因里約我在艾勒奇公爵的客居見面，但現在匯聚到我身上的注目太多，考慮過後，我決定繞路打發時間，晚一點再過去找他。
我刻意來到平時最鍾愛的那座庭園，散步到一半時，回頭交代跟隨在後的侍衛們。
「我想獨自靜一靜。」
作為即將面臨離婚的皇后，這種要求果然沒人會拒絕，反正也不太可能會有人來冒犯這樣的我，侍衛們便識趣地退下。我笑著目送他們離開，接著繼續散步，等到合適的時機，便動身前往艾勒奇公爵位於南宮的下榻處。
我敲了敲門，門內傳來「是誰？」的回應。既然海因里約我在公爵的房間見面，應該有向他打過招呼，但保險起見，我還是刻意模糊地回答。
「是我。」
稍等片刻後，門後傳來有人迅速靠近的動靜，房門隨即開啟。垂眸看著地板的我，擺出最面不改色的表情抬起頭，但開門的人並不是艾勒奇公爵，而是海因里。
「海因里？」
艾勒奇公爵已經離開了嗎？雖然他是約我在這裡見面沒錯……我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，海因里看著我，開心地笑了。
「Queen。」
「你是怎麼進來……？」
「我一直在等您。雖然總是在等待，至少今天是在比較近的地方。」
我走進客居，海因里在關上門後回過身，再次朝我露出笑容。他的腳輕點地板，像是正在緊張，然後他看向我，微微張開雙臂。
這難道……是擁抱的邀請？看起來像是這樣。
抱上去也沒關係嗎？我有些遲疑，動作僵硬地輕輕靠過去。我的面頰不自然地貼上他的胸膛，就這樣僵立片刻。
大概是我的模樣太有趣，海因里輕笑出聲。我尷尬地漲紅了臉，別過頭去，他這才趕緊停下。
「Queen，我可以抱緊一點嗎？」
「可以。」
話音剛落，海因里就緊緊抱住我。原本只是輕輕靠著的臉，此時緊貼在他胸前。而他的髮絲則落在我的頸間，羽毛般柔軟的觸感，讓我有些發癢。接觸的面積變大，我也更加不自在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，只能維持著僵立的姿勢。
海因里的肩膀似乎輕輕抖了抖，然後在我耳邊悄聲道：
「我都聽說了。」
「聽說什……？啊。」
大概是聽說了今天緊急召開會議的內容，這樣的驚天消息，應該已經傳到南宮這裡來了。畢竟會議是幾個小時前的事了，我也不是一結束就立刻過來。
海因里的嗓音低沉而沉重，聽起來卻有些脆弱。
「我沒事的。」我不自在地舉起僵在身旁的手，拍了拍他的背。「真的沒事。」
感受到海因瞬間低迷的情緒，我想給予一些安慰，但手一碰到他的背，他卻全身僵應。
海音裡好像很緊張，我只好放下手，回到原本的姿勢，繼續開口安撫。
「有你在，我是真的沒事了。」
海因里緩緩放開我，後退了半步，接著單膝跪下，像我們初次見面時那樣伸出手。等到我將手搭上去，海因里便閉上雙眼，在我的手背落下一吻，隨後慢慢地睜開眼睛，與我四目相望。
「我希望Queen孤身一人的時間越短越好。」
「幸好有你在，一定可以的。」
「我希望Queen一離婚，就能獲得再婚的許可。」
我握住海因里的手，點了點頭，很感謝他能替我說出心中的想法。海因里看起來也非常開心，笑著慢慢起身，動作自然地收回他的手。
我有些不自在地在腹前交握雙手。久別後的重逢總是令人喜悅，而且該說的重點也都說完了，這時候再想起剛剛的擁抱，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幸好海因里不像我這麼彆扭，態度自然地詢問：
「要不要替您泡杯咖啡？」
「謝謝你。」
我連忙放鬆表情，順著他的引導來到沙發邊坐下。
聽到清脆的的碰撞聲，我不動聲色地看過去，只見海因里正熟練地用水壺煮水，手邊已經擺好兩人份的茶具，咖啡粉似乎也事先備好待用。
難道是艾勒奇公爵準備的……對了！
「艾勒奇公爵不在嗎？」
怎麼不見他的人影？
「我請他先離開了，是有什麼話想告訴他嗎？」
「你請他先離開？」
「嗯，因為我不想三個人共處一室。」
「？」
「我必須先向您坦承，我這人可說是嫉妒的化身。」
……什麼化身？我茫然地看著他，海因里則忙碌地泡著咖啡，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笑容。

──《再婚皇后03》內容試閱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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