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知讀者視角02

Episode 10. 未來戰爭（2）

6.

不是錯覺。在聽見我的名字那一瞬間，瘦削男子瞪大了雙眼。
「難道？」他仔細地打量著我的臉。
說起來，《滅活法》對劉衆赫的描寫不少，尤其「長相帥氣」這個形容特別多。至於我嘛……
「怎麼了？」
「沒、沒什麼。」他的語氣頓時客氣不少。想也知道，他的腦袋現在肯定是一團混亂。
眼前這傢伙，既未登錄在「登場人物瀏覽」之中，再加上聽見「劉衆赫」這個名字時的驚嚇反應，至少有一點我很肯定，他無庸置疑讀過《滅活法》。
瘦削男子慌張地將視線轉向李賢誠。
特性探索……原來如此，他想用這招確認李賢誠的名字啊。
我刻意給他足夠的時間觀察，才開口：「你的眼睛最好別亂看。」
這下，這傢伙已經確知李賢誠的名字，也知道靠特性探索無法透視我的特性視窗。雖然不確定他《滅活法》讀到哪裡，不過，對於不認得劉衆赫長相的人來說，能夠辨別身分的線索寥寥無幾。
其中最有代表性的，就是SS級的偵查與反偵察技能「賢者之眼」。而現在，這傢伙應該正逐漸確信我擁有這個絕技。
「用區區Ｂ級的技能窺探，你以為我看不出來？」
男子的表情驚疑不定，目光四處游移，最後停駐在我背上的忠武路紅色旗幟上。這傢伙能找到的關於「劉衆赫」的證據，也就到此為止了。
「喂！你這小子太囂張了！」站在前方的某個人還沒搞清楚情況，威脅性地拔槍指著我。
砰！就在鄭熙媛和李賢誠打算踏步上前的瞬間，舉槍者的頭部應聲炸裂，殷紅的鮮血如噴泉般湧出，一群人顫抖畏縮著發出慘叫。
出手的正是瘦削男子。在滴滴答答濺落的血泉後方，可以看到他的神色變得恭敬而嚴峻。
這小子倒是挺果斷的？
男子穿過眾人，慢慢走向我，「很抱歉，讓貴客看到這種醜態。」他的語調很冷靜，但看得出他正竭盡全力掩飾表情。也是，換作是我，心臟應該也緊張得快爆炸了。
「你們這些傢伙搞什麼？」我冷冷地回應。
那傢伙走到我眼前，畢恭畢敬地低下頭，「正式向您自我介紹，我的名字是李聖國，目前擔任東廟前站的『副代表』。」
那麼，我就好好地來玩一場劉衆赫角色扮演吧。
我掃了他一眼，用冷酷的嗓音開口：「東廟前？原來如此。你們可以滾了。」
「什麼？」
「從現在開始，這一站是我的了，給我滾。」
對方呆滯地張著嘴，「這、這是什麼意思？」
「我說的聽起來不像人話嗎？」我瞟了一眼插著東廟前站旗幟的旗座。
李聖國彷彿這才聽明白了，「這、這沒辦法，已經被占領的站點無法轉讓。」
「你當我是傻子？你不就是副代表？」
「啊？」
「持有副代表以上的權限，就能任意轉讓站點，你連這個都不知道？」
「……！」
「我數到三，要是不交出來，我就砍了你們的脖子。一。」
李聖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，其他人則表情狠戾地舉著武器慢慢包圍我。
鄭熙媛和李賢誠焦躁無比，完全不明白我為何突然做出這種瘋狂之舉。
我繼續說道：「你們覺得我在開玩笑吧？二。」
整整十年前看的小說，記不清了是嗎？我就親自幫你回想劉衆赫是什麼樣的人物吧。
［已發動專用技能『白清罡氣Lv.2』！］
［已發動『信念之刃』！］
一見到劍刃上燃起白晃晃的光芒，李聖國的臉色變得一片蒼白。
這就是膽小鬼賽局。既然他記得劉衆赫的名字，就代表他對劉衆赫有大致的了解。只要他記得初期的劉衆赫是多麼冷酷無情，那就絕對不敢與我賭這把勝負。如果這傢伙對劉衆赫毫無概念也沒關係，頂多打上一場。對現在的我來說，應付這點狀況綽綽有餘。
「三──」我準備張嘴，就在緊繃氣氛達到高潮的這一剎那──
「慢、慢著！我、我這就給您！」李聖國慌亂地開口。
這小子，倒還沒把《滅活法》內容全部忘記。可惜讀得不夠透澈。
「不需要。」我用森冷的語氣說道。
「什、什麼？」
「你回答得太慢了。」
「咦？」
「這一站不夠，把東大門也交出來。」
鄭熙媛一臉錯愕，肯定是不相信我這麼胡搞也行。但若要讓對方信服我就是劉衆赫，越是這樣蠻不講理、不可理喻地口出狂言，就越是有可信度。
我用劍直指著李聖國，「不交出來，就當作沒這筆交易了。」
「但、但是……」
「我再數到三。一。」
李聖國的表情逐漸改變。一旦他開始相信我是劉衆赫，內心便會愈加焦急如焚。在此刻與主角為敵，不用說也知道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。
對方究竟會如何接招？根據他此時的應對，也將決定未來我和這些傢伙之間的關係。
「我、我的權限能將東大門歷史文化公園轉讓給您！但是……」
「但是？」
「移交東大門站不是我能決定的，若是您不介意，能不能請您和我們的代表見面商談？」
很優秀的應對，正如我的預期。李聖國繼續耍著嘴皮，「劉衆赫大人聲名遠播，所以我們代表也殷切盼望著能和您見一面。請務必給我們隊伍一個機會，與您好好談談。」
「你認識我？」
「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劉衆赫大人呢？」李聖國表情不自然地恭維著。他自己應該也覺得牽強吧，畢竟現在距離劉衆赫成名還早得很。
「總、總之，如果您願意走一趟，那是我們的榮幸。」
我刻意瞪視這傢伙片刻才給出回答，「好，你帶路吧。」
李聖國的神情放鬆了下來，又多餘地囉唆道：「請您什麼都不用擔心，我賭上我所服侍的『王之名譽』，發誓絕對不會對劉衆赫大人造成半點傷害。」
［東廟前站副代表『李聖國』以『王之名譽』發誓。］
［若違反此誓言，李聖國將自行處以刑罰。］
真是急躁啊。但若他真心認定我就是劉衆赫，那他的所作所為都合乎情理。這人對前期劉衆赫的理解，比我預期的還要出色，那我當然要給出合乎期待的回覆。
「對我造成傷害？憑你們？」
「不、不是那樣，就算我們全部一起上，當然也動不了劉衆赫大人一根小指。哈哈哈，那、那麼請往這裡走。」
「慢著。」我指著東大門歷史文化公園站的旗座，「先把這個交出來。」
「……」
［已獲得『東大門歷史文化公園站』轉讓。］
［目前領地：忠武路（大本營）、明洞、東大門歷史文化公園。］
［『紅色旗幟』經驗值增加。］
站點旗幟在眼前立刻轉換。雖然這個開局還算不錯，但後頭也能這麼順利嗎？
「那就走吧。」
看著李聖國不斷哆嗦的肩膀，我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微妙。
就這樣繼續偽裝成劉衆赫，好像也挺不錯的？

我們在李聖國的引導下進入了東廟前站。不清楚我的身分的東廟前隊伍成員紛紛交頭接耳，但或許是因為李聖國的地位不一般，沒有人敢出言質疑。
我和同伴們一起走在隊伍末端。從剛才就面帶猶豫的李賢誠，這時終於望著我開了口：「那個，獨……」
話音未落，反應機靈的鄭熙媛立刻狠狠肘擊李賢誠的腰肋。伴隨著彷彿肺裡洩了氣的聲音，李賢誠發出一陣呻吟。不愧是鄭熙媛，縱使不明就裡，仍知道如何配合演出。
我用嘴形悄悄說道：「不用我說，妳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？」
「嗯，大概知道。」
我看了鄭熙媛一眼，又望著被李賢誠扛在肩上的姜日勳。現在最需要留意的就是那傢伙了。
「好好管住那小子的嘴，知道嗎？」我叮囑道。
鄭熙媛微微點頭，接著浮誇地發出一陣乒乓作響的噪音，在我面前單膝跪地，「是的，衆赫大人！一切按您吩咐！」
不明所以的人肯定以為這是哪個中世紀騎士。
最好笑的莫過於李賢誠，他大吃一驚，連忙做出同樣的舉動，「聽、聽命！」
大概是聽到了他們的聲音，帶頭走在前方的李聖國驚詫地回過頭。儘管眼下情景有些荒唐，成效卻不錯。若我能讀取李聖國的內心，此時的他肯定是這種感受──果然是劉衆赫，絕對沒錯。
與我視線交錯，李聖國悚然一驚，連忙扭頭向前走。
……原來這就是主角的心情啊。
沒多久，我們一行抵達東廟前站的月臺。這支隊伍的勢力相當可觀，月臺上聚集了不少人。但只有部分的人像李聖國的部隊這樣全副武裝，其餘人仍是手無寸鐵。
這些人大概都是失去隊伍，從其他站過來的遊蕩者。
「動作快點！」
「知、知道了。」
他們在東廟前隊伍的監視之下，負責屠宰螻蛄的肉，或是分解怪獸的屍體來製造裝備道具。
這就是所謂的奴隸階級。隨著王權時代到來，這將變成尋常的景象。
鄭熙媛皺起眉頭，「又不是什麼封建王國……」
我對不滿的鄭熙媛說道：「不要輕舉妄動，先觀察狀況再說。」
「是是是。」
我不理會鄭熙媛，開始觀察周邊，以防還有任何我未曾考慮到的變數。
在原作中，東廟前站也是發展成重要根據地的站點，若我的記憶無誤，這裡的代表是「廢人」那小子。然而，若有先知者們的介入，故事的走向很有可能截然不同。
我望著李聖國在前方領頭帶路的背影，內心思索著。
就目前來說，我的好奇之處有二。
第一，李聖國手上是否也擁有《滅活法》全文。
第二，和這傢伙一樣的先知者們，究竟還有幾人。
硬要說第三點的話，就是李聖國是否也擁有與我相同的技能，但我認為這點不太可能。因為若是如此，他就不會對我使用「特性探索」，而是直接使用「登場人物瀏覽」。此外，從我對他使用這招時並未出現防禦訊息來看，他也並未持有「第四面牆」。
換句話說，那傢伙是和劉尚雅、李吉永相同的案例。也是，畢竟堅持看完三千多話小說的人唯有我，若讀了區區數十回的傢伙也有相同待遇，那就不太公平了。
既然如此，推測那些人並未持有小說檔案也很合理，但為防萬一……
話說回來，打頭的李聖國，從不久前就一直埋首於自己的手機之中。他究竟在看些什麼？
［使用5,000 Coin投資『敏捷』。］
［敏捷Lv.20 → 敏捷Lv.30。］
［您全身充滿驚人的機動性。］
我以鬼神般的速度倏地閃現在李聖國身旁，「看什麼看得那麼認真？」
「呃，沒什麼！」那小子倉皇地關掉螢幕，將手機藏到背後。
雖然只有一剎那，但足夠我瞥見他的手機畫面。黃色背景加上熟悉的對話框，驚訝感瞬間湧上。若我沒看錯，那分明是團體聊天室的畫面。
竟然可以上網？在這個時候、這種地方？這絕不可能。任務開始後，鬼怪們的頻道在首爾全區開啟，一般人使用的網際網路也遭到阻斷。
等等，不對。這裡是那個「廢人」所在的東廟前站……是因為如此才能連線上網嗎？
李聖國不安地打量著我的臉色，「那個，劉衆赫大人？」
「怎樣？」
「我們已經到了，代表在裡面等您。」
一座中型帳篷簡陋地搭建在月臺正中央。
「帶路。」
李聖國低頭鞠了個躬，帶我走進內部。然而一掀起帳幕，映入眼簾的室內陳設豪華無比，簡直讓人難以置信這是以破舊的帳篷搭建而成。
鋪著紅絨地毯的地面、像是從高級酒店偷來的貴重床鋪、會議用的圓桌，甚至還有組裝了電腦的小型工作桌。
其中最有意思的，莫過於那個黏在電腦前上網的少年。少年的臉龐看起來比吉永大上兩、三歲，穿著一身睡衣縮在椅子上，漆黑的眼下掛著黑眼圈，他的懷中緊抱藍色旗幟。
真是了不起。這個少年，在「君王之道」上已經走了過半的路程。
［已發動專用技能『登場人物瀏覽』。］

＋

〈人物資訊〉
姓名：韓東勳
年齡：17歲
背後星：幕後暗影
專用特性：高貴的隱遁廢人（英雄）
專用技能：［廣域網路Lv.5］［網路水軍Lv.3］［鍵盤攻擊Lv.2］［小鳥胃Lv.6］［聲波阻隔Lv.2］……
星痕：［存在缺乏Lv.2］
綜合能力：［體力Lv.10］［肌力Lv.10］［敏捷Lv.19］［魔力Lv.26］
綜合評價值：隱遁廢人中最高階的「高貴的隱遁廢人」。透過技能［廣域網路］能突破鬼怪的頻道網，在特定設備上架設虛擬的網路線。
雖擁有煽動輿論的驚人能力，但防禦機制尚未完備，精神狀態貧弱。該人物的背後星對化身目前的處境相當不滿。
＊該人物目前受到強力催眠。

＋

我記得一清二楚。
東廟前站之王，眼前的這位少年，再過不久就會成為「隱遁暗影之王」。然而這個可憐的少年王者，現在卻沉溺在網路留言中不可自拔。

─聽說現在只有首爾被孤立，真假啊？哈哈哈江南房價要暴跌啦～炒房仔哭哭囉怎摸辦？
─不對，不只首爾，現在世界各國首都全都是這樣。東京和北京也都被關在那種圓圓的巨蛋裡惹。
─首爾奪回作戰怎樣了？不是說昨天開始嗎？
─呵呵有人夢到的，說什麼現在裡面的人全都覺醒了超能力，瘋啦自以為奇幻小說……
─從那些怪物出現的時候，就已經變奇幻小說了。

許久未見的網頁畫面看起來好陌生。但也令我再次體認到，沒錯，我們現在的處境正是如此。
直到現在，外面還有許多人不知道這件事的真實性。
接著，少年王者的手指開始舞動。

─話說，大大們聽過「先知者們」嗎？我也不知道是什麼，但他們自稱知道這個事件的祕密呵呵。

［登場人物『韓東勳』已發動『網路水軍Lv.3』。］
技能發動訊息一彈出，數十則回覆就像磁鐵般，立刻吸附到少年的留言底下。

─說了你就信啊腦殘。
─不是，我本來也以為這是唬爛的，但好像不是……不久前他們公開了什麼啟示、預言的，結果全都被那些傢伙說中了，真心不騙。
─真假？哪裡講的？有連結嗎？

回覆的留言帶著巨大的破壞力，立刻在網路上散播。真是驚人，沒料到他們這麼快就開始利用這項能力。
「韓東勳代表？」李聖國呼喚道，「有貴客來訪，請打聲招呼吧。」
少年韓東勳這才回過頭來，雙眼空洞地望著我，「你、你你、你……你好。」
韓東勳看起來有些異常。在《滅活法》中躋身首爾七王之列的這個少年，神貌竟如此憔悴。雖然他確實患有社交恐懼症，但也不至於這麼嚴重。
韓東勳搖搖晃晃地起身，跌坐進圓桌旁的椅子裡，開始啃咬指甲。
李聖國露出滿意的笑容，「那麼，劉衆赫大人，請您和我們的代表談談吧。」
我靜靜地看著韓東勳，嗤笑出聲，「談？要談什麼？」
「什麼？」
「你在跟我開玩笑嗎？」我看著韓東勳空茫無焦距的雙瞳，「這傢伙是代表？」
根據原作小說，這少年確實是東廟前站的代表。至少名義上如此。
然而，「代表」一詞並不等同於擁有實權。
我沉聲說道：「你還打算繼續愚弄我？擺個人偶讓我跟他聊天？」
李聖國的雙手正不斷顫抖著，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賢者之眼竟能看透這麼多事。他飛快地打開手機看了一眼，隨即嘆了口氣，「劉衆赫大人果然不同凡響，請您原諒我的過失。」
「本站的掌權者就是你，對吧？」
「是的。」
「其他人知道嗎？」
「只有幾個幹部知道。」
擁戴具有強大能力的人上位成為傀儡，自己隱身幕後掌握實權，雖是在《滅活法》中常見的腳本，但親眼見識到心情仍相當微妙。
「既然你是實際掌權者，為什麼非要將我帶來這裡？」
「這是為了掩人耳目。不知道您有沒有看出來，這個帳篷的周圍布署了『聲波阻隔』。」
不出所料，這就是韓東勳的技能之一。
「你要說的話有這麼重要？」
「是的，對劉衆赫大人以及我們所有人來說，都是極為重要的事。」李聖國深深吸了一口氣，繼續說道：「其實，我是『先知者們』。更準確地說，我是其中之一。」
很好，終於出現了想要的情報，我默不作聲地等著他下一句話。
「劉衆赫大人肯定不明白現在的我們有多麼喜悅，因為我和我的伙伴們一直等待著這一天，等待劉衆赫大人的偉大勝利。」
這傢伙開始不著邊際地胡言亂語。
「我們知道劉衆赫大人擁有特殊的能力──無論死了多少次都能復生的奇蹟──這是在這個世界上，唯有劉衆赫大人才擁有的獨特力量！」
雖然有點擔心星座們聽到的對話有沒有經過消音處理，但我還是先按捺著聽下去。
「劉衆赫大人應該已重複好幾次人生了。您不但挺身對抗可怕的敵手，為了拯救人們，還與異界的存在抗衡。您獨自一人、孤單地擁抱著記憶……我們全心敬佩您那份崇高的精神。」
這小子真會拍馬屁，若是讓劉衆赫聽見，恐怕會感動得熱淚盈眶。萬一劉衆赫之後又陷入憂鬱模式，我就複述這段話給他聽。
「但是，經過先前幾次回歸，劉衆赫大人應該也察覺了，雖然您能夠行使偉大的奇蹟，但靠您隻身一人，仍不足以對抗即將到來的災禍。」
李聖國繼續口沫橫飛地說道：「話雖如此，劉衆赫大人，您這次的回歸將有所不同，因為這次有我們！先知者們受到特別的眷顧，是為了幫助您而被派遣到這次回歸之中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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